张海超
发自肺腑的伤与痛
多家医院的大夫认为他患的是“尘肺病”,而职业病法定机构却诊断他只是“疑似尘肺”。
为了找出真相,28岁的他不惜“开胸验肺”。
他一度以为,只要把自己的胸膛打开,一切都会一目了然,谁知道,过了这么久,整件事情仍然模糊不清——
张海超拒绝了护士推来的小车,自个儿走进胸外科手术室,爬上了手术台。
“我铁了心了,没啥好怕的。”
在一个月前那天下午,他异常平静地对麻醉师说:“麻烦您转告主刀大夫,把我开了胸之后,要注意我那肺上到底是啥。”
5个多小时后,在郑州大学第一附属医院的重症监护室里,身上缠着绷带的张海超醒来后,絮絮叨叨说了好多话。
一名参与手术的大夫第一时间赶来告诉他:“我们已经看了,你那就是尘肺。”
那一瞬间,张海超觉得刀口似乎不疼了,甚至庆幸这一刀挨得值。
近两年的时间里,他始终在等这个答案。
过了一周,张海超给郑州市职业病防治所打电话。
“你们误诊了”,他对一名业务科工作人员抱怨。
几个月前,这家具有职业病诊断资质的机构诊断,张海超属于“无尘肺0+期(医学观察)合并肺结核”。
这个用术语作出的诊断是指,张海超有尘肺表现,但还不到I期的标准。
换句话说,这个诊断既没肯定、也没否定他得了职业病。不过,根据有关法规,这个诊断使张海超不能作为尘肺病患者得到治疗,也得不到企业的赔付。
张海超不服。几个月后,他在医院里切开了自己的身体。
这个刚挨了一刀的男人乐观地认为,新的肺检结果足以为凭。
不过,电话那头,职防所的工作人员冷冷地告诉他,开刀的医院“没有做职业病诊断的资质”。
一个冒着生命危险换来的病理学证据,就这样被轻易地否定了。
不过,媒体记者抓住了这个新闻,经过一番渲染,张海超的“悲怆之举”,引发了空前关注。
如今,这位河南省新密市刘寨镇老寨村村民正颓然躺在自家那间旧瓦房里。
为了凑够这次的手术费,刚收的小麦当天就卖了,父亲把12只绵羊也都卖了,然后又四处借钱。
因为承担不起每天数百元的医疗费用,手术后一周,他就不得不回到没有空调的家里养伤,每天让村卫生所的大夫输几瓶相对便宜的消炎药。那条15厘米长的刀口暂时没有感染,却长满了痱子。
张家的门楣上刻着“幸福之家”四个大字,然而一场至今让几家医疗机构争论不休的“古怪肺病”却拖垮了这个家庭。
张海超第一次出现咳嗽、胸闷的症状是在2007年8月。
起初,他当感冒治了很久,挨不住了,去医院做了个胸片检查,发现双肺有阴影。
此后,在河南省的许多大医院里,他相继排除了肺癌、肺结核等可能,最终,有医生想到了“尘肺”。
张海超这才想起,可能是自己工作的问题。
从2004年8月到2007年10月,他在郑州振东耐磨有限公司打工,他做过杂工、破碎工,其间接触到大量粉尘。
同村的张喜才也曾在该公司打工。
2006年9月,张喜才被诊断为尘肺2期,过了不到半年就死掉了。
老乡的死当时并没有让张海超警觉。
他觉得自己还年轻,更何况,早在2007年1月,自己曾参加单位组织的体检,还到新密市卫生防疫站拍了胸片,后来也没听说有什么问题。
等到肺病严重到工作都吃力了,2009年1月6日,张海超才来到新密市防疫站查询。
他第一次看到了2007年拍的胸片,胸片上有明显的阴影。
在当地电视台的采访中,郑州市振东耐磨材料厂负责人承认,防疫站要求复检的通知并没通知张海超。
另一名负责人私下里对张海超说,“体检是公司出的钱,没有把结果告知个人的义务。”
这个内向安静的小伙子觉得,自己被企业欺瞒了。这时候,他已经被病痛折磨了两年。他决定先确诊再索赔。
不过,当他前往郑州市职防所求诊时,振东公司却拒绝出具有关张海超的职业健康监控档案等相关材料。
而这些材料是做职业病鉴定所必需的,缺了这些,职防所拒绝作诊断。
“你啥时在这干过活儿啦,我都不认识你。”
公司一名负责人回复说,此后更是闭门不见。
无奈之下,张海超走上了上访之路。
因去的次数太多,“信访办的人看见我,大老远就把玻璃门关了”。
到后来,新密市的市委书记先后接访了3次,张海超也没拿到完备的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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