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我在一楼居住的时候,朝南窗户的对面是一片竹林,春夏秋三季里,竹子几乎不变她的本色,直直的向上登攀,仰望蓝天,季风中伸展摇曳着手臂般的叶子,在这片风景里透彻出恬静与孤傲的模样。冬天到来的时候,经常有皑皑的雪覆盖在竹子的末梢,压弯了竹子,但是这些不屈的竹叶在一片白茫茫中点缀一点点绿色,告诉人们,这里有一片匍匐的绿竹---。记得去年隆冬时节,一场大雪纷飞之际我还为这些被积雪掩盖的竹子除雪呢,当竹子从厚重的雪堆中挺立起来的时候,那绿色在白茫茫中是何等鲜艳啊。是啊,我喜爱这个对面的画框,我的视线收拢其中,心情也碧绿碧绿的---
我转往另一栋11层的公寓楼居住,窗子是我最钟情的依偎平台,无论是安静的晨雾里,还是喧嚣的傍晚时分,透过这扇窗户,对面的一切,你都会看的够远,够高。春天的晨露,夏天的艳阳,都会有亲切的、美丽的景致集中展现在这个台面上,让我尽情的瞭望与观赏。下雨的时候,雨丝成线状交织在空中,密集的跌落下去,地上的回升幽幽的作响,声音慢慢的传回房间,敲打在浮躁的心思上,于是,自己的心灵和天空一起宁静下来,安然的、自由的呼吸,思绪也变得柔软和湿润。
一天傍晚,火烧云映红了西天,云彩被烧成一堆堆火焰,在不远处喷发,让我有了恐惧的念头,奇特的景象让人怀疑此时此刻自己是否就在地球上一般,有点《阿凡达》影片里3D模板似的。那赤红的云朵慢慢聚拢,火焰更为猛烈,但是我们却感受不到灼热,那仿佛就是镜框里的画面,但是却运动着、闪耀着、交汇着。看的时间长了,眼睛也被染成了红色,疑似房间的任何物件都转成了红彤彤的颜色了,这一夜连梦境都成了火焰般的底版---
对面,也许就是一个隔绝已久的巍峨屏障,也许是和平旗帜飘扬的航标。一个拥抱和握手也许我们就从对立站成一排,比如柏林墙的倒塌;但是一把刺刀和一句谩骂、讥讽与诋毁是友善的朋友走向反目,对立成仇,这些案例在影视剧中最为广泛渲染。对于自然界来说,我们忐忑的遥望着海的对面,山的对面,那里有未知的一切;同时我们也会看到我们的对面,也许在一个国家的城墙下,在一个民族的家园中正发生着战争和灾难,使我们的眼睛充满恐惧、同情、怜悯;也许你也会看到球场上,一面网的对面是友善的运动员在上演无情的厮杀---
对面,其实大多时候关于人生的所谓对立面并不复杂,也不可怕。小时候在我对面的常常是那些嫩绿的庄稼秧子,或者一群懒散的羊在山坡上溜达,黄土高坡的沟壑有多少对面的风景啊,四周都可以成为我对面的风景,一个同学的家就在右边的山梁上,扯开嗓子喊,声音也会传导到他的屋檐下。于是就想起《赶牲灵》的曲调来了,那些沾满泥土味,又凝结挚爱情感的句子多么打动人心啊!“走头头的那个骡子哟,三盏盏的那个灯,哎呀带上了那个铃子哟,噢哇哇的那个声,(哎呀带上了那个铃子哟,噢哇哇的那个声),白脖子的那个哈巴哟,朝南的那个咬,哎呀赶牲灵的那人儿哟,噢过呀来了(哎呀赶牲灵的那人儿哟噢过呀来了),你若是我的哥哥哟,招一招那个手,哎呀你不是我的哥哥哟,噢,走你的那个路,哎呀,你不是我的哥哥哟,噢走你的那个路---”,是啊!黄土地给人们的滋养可以用那些极其敦厚朴实的汉字或吼破沟壑的“秦腔”唱段来缓慢的诠释。
上学了,出现在我对面的经常是讲台上绘声绘色的那个女老师,矜持但慈爱;或者操场上那棵杨树上老高老高的鸟巢,好奇而灵动---
城市里,有太多的对面情景横亘在我的眼前,比如那些高过屋檐的已经斑驳的红墙,那些刚刚架起来的立交桥,那些穿过云霄的蓝色玻璃大楼---,虚晃而过的东西,有时候让你的视线应接不暇。
公交车上或地铁的座位总是给你自然地对接上一个对面的场景,通常对面有太多出其不意的人物造型,生动、鲜活。上个月的一天和妻子女儿乘坐5号线地铁,在车厢里的一角站立,视线所及的对面座位上呈现一幅奇特的场面,那就是所有乘客包括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每个人手里拿着手机,不同的样式,不同的姿态,有的在看新闻,有的在听歌,有的玩游戏;大家都沉浸在各自的气氛中,随心安逸着。我给妻子说,这是一幅新闻生活图片啊,妻子倒是心领神会,随即打开照相机,咔嚓一声,居然给照下了,对面的人们不约而同的举目看过来,略加惊诧迟疑片刻之后就又恢复到原来的状态中了。我给妻子说:“你这是偷拍啊”
前几天,乘坐300路公交快车从西三环往东三环走,一般来说这路快车车站少,司机开的极为熟练和酣畅,总是有飞奔的感觉。我坐在靠近中门的一个座位上,这是车上仅有两个竖向的座椅,面向车厢的另一侧的车辆中间结合部上站立两个小伙子,一个极瘦,一个极胖,鲜明的对照,跟胖子相邻的右侧的一个座位上则是一个太过低矮的年轻人,斜坐在座位上,像个小学生似的,个头确实很矮,但我还是不用那个固定的名词来称谓,长相倒也俊俏,但分不出性别来。
看摸样像个女孩子,但发型穿着确是男孩子模样。这三个人形成的强烈对比度让我有足够的好奇心仔细的观察,这世界有时候真的很怪异,你会在不经意的时候发觉有意思的事情就在你的身边。再说中间的那个胖子年龄应该不是很大,但是皮肤黝黑,串脸胡子是这个男人的一个鲜明标记,一双结实粗犷的手臂搭在身后的扶手上,汗毛浓密的展示着男性的彪悍,上身穿灰黑色的无领短袖T恤,应该是大号的吧,但是包裹在身上,还是像紧身衣一样,给人热的透不过气的感觉,下身穿的是土黄色的短裤,倒也宽松肥大,一双“巨大”的运动鞋占据了一大块空间,呵呵,足够震撼,一定是特制的鞋子,等到下车的时候,才发觉他左臂上还挎着一个背包,只是这个背包的颜色和他的T恤几乎是一个颜色,而且是很小巧的一个包,和他的的高大体格不太配套,下车走路倒也显得自如轻快,没有负担的样子。等那个胖子下车后,那个瘦子居然也不像刚才那样瘦削弱小了,应该是方才身边参照物强烈对比所出现的误差吧。
这个大学生男孩尽管单薄,一身休闲装束,一副金丝眼镜,一个双肩书包构成他的基本轮廓,也算是时下年轻人追求的风尚吧。车快到安贞桥西时,大部分乘客都下车了,我的对面的人物原型纷纷不见了,剩下的是空的座椅和我脑海中还在闪现的对面三个人的那些镜头。
这几天看了严歌苓的小说《一个女人的史诗》,看到人性中间最初的理想与成长中渐渐滋生的欲望相互倾轧的过程,女主人公小菲一直以来要把自己的一切捆绑在男主人公欧阳庾的战车上,有时候也许绑得很紧,但具体的生活秩序也会过的生硬而疲劳,而有时候几乎总也绑不上了,那只能是无尽的痛苦和莫名的抱怨。而男人总希望自我世界的自由和散漫,害怕婚姻家庭太过僵化的束缚,一直需要挣脱,但也不能逃脱太远,有限度,有一定的距离做牵引,这些矛盾固化在生活的节奏中,也提炼在作者的文字中。爱情和婚姻也许总会是女作家信手拈来的主题,熟知并练达,有滴水不露的白描,也有风花雪月的浪漫渲染。所以有时候会想一个人同环境同人群的血与火的历练中,问问你到底需要经历什么,现实中的答案总是那样模糊不清。回身看看走过的旅程,实际上与自我的较量是最为残酷的,也是持久的。
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往往人们的所面对的一切总在不停变化着,因为时代的发展,因为季节的迁徙,因为你自己情绪的回归等等,我们每时每刻和不同的人和物打照面,或陌生、或熟悉,或追踪寻觅,或逃脱回避,或他乡遇故知,或门前擦肩而过,这就是每天所要面对的生活,真实的让人生疑。现在我的对面是这个液晶显示屏,键盘的敲击声中,文字飞进了屏幕的网格中,记录下内心储存下来的印象,那也就是我眼前的句子,平实的、安静的安抚我的情绪。
于是想到,自己的生活也许还包含精神世界依然倔强的那个“对面”形象,一直和“我”做顽强的斗争,最后慢慢的被削弱,散落,也许最后的挣扎的力气也会慢慢消失殆尽,可是我还有自我的精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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